滂沱大雨虽将漫天沙尘压住,天地失色的状况却无半分好转。
雨更暴,风更狂,清潭波汹浪急,仿如海啸。
令人几疑地狱的厉鬼们真会在这样的场景下现出地面,狂欢庆祝他们的节日。
决定魔门至尊归属的战斗,就在这片黑暗与狂暴中展开。
观战者随便拿出去一个,都是威风八面的不世高手,防雨设备根本不需要,他们的注意力全都放在半里外的两人身上。
安隆等人尚在暗叹多亏电光和暴雨,才使得他们能看清决战双方的动作时,元越泽几人却是毫无表情,因为他们知道,双方任何一人一旦动作,大自然的任何力量也会臣服在二人之下。
婠婠的动作慢至极点。
石之轩十分清楚这一掌快过流星,迅比闪电,看似平平无奇,实暗蕴像充塞宇宙般无有穷尽的变化。
他依旧无动于衷。
刹那间,无数思绪闪过脑海。
自他懂事以来,便感到自己的孤独,那不是有多少人在他身旁的问题,而是当他把这人间世看通看透,自己就会变成一个冷静的旁观者,众生对得得失失的执迷不悟,在他眼中只是不值一提的愚昧。
他曾企盼宗教能提供他在这困笼般的人生一个出口,最后发觉那只是另一种自我麻醉的沉迷。
他深深品尝到众人皆醉我独醒的孤独寂寞滋味。
王图霸业,尽是尘土,生命只是过眼云烟,成败又能如何!
几回花下坐吹箫,银汉红墙入望遥。
世间惟一一个能打动他、了解他的人出现了:碧秀心。
在碧秀心去世前,他以为自己能冷对人世间的生死荣辱、悲欢离合。
后来才知这想法错得多么厉害!
可惜悔时已晚。
似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
情之为物,最是难言,越痛苦就越令人心动,所以尽管世人为情受尽万般苦楚折磨,仍乐此不疲。
宇宙虽无际无崖,但比之情海那无有尽极,又算得了什么!
在如何超脱生死的困惑和失去心爱之人的悔恨双重精神折磨下,他的性格开始分裂。
于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大隋因他而盛,也因他而灭。
乱世出英杰,在刘昱、元越泽等盖世强者面前,他依旧不受影响地我行我素,来去自如。
既然逃不出生死之间短暂旅途,又因身在局中,他就算看破世情亦不会停歇下来。
人生只是一个优胜劣败的残忍游戏,他石之轩不但要证明自己的实力,更要使生活过得容易一些。
直到年后他遇上另一个足可改变他一生的人。
经过三个半月坐论天人之道,他像火凤凰般由世情的烈火中重生过来。
这一战不但可助他摆脱世情,更可对他掌握如何突破天人之境产生巨大影响。
他的眼睛穿透婠婠无限优美的倩影,直落在乌云遮盖的无边苍穹上,那里深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层次和美态。
碧秀心的音容笑貌,仿佛活了过来,正在半空中对他盈盈浅笑。
石之轩闭上双眼,任由强烈至不能约束和没有止境的情绪冲刷着自己的心灵,接着心湖深处涌起一股莫明的喜悦。
那并不是因得失而来的喜悦,也不是因某事某物而生出的欢愉,而是一种无以名之,无人无我,无虑无忧,因“自在”而来的狂喜。
婠婠在短短一段距离里不断变化的玉掌已劈至他头上寸许处。
石之轩突然睁开双眼,神光电射,比诸空中厚重乌云中的闪动电光还要绚目。
接着擡起右掌,幻出漫天掌影,真假难辨。
蓦地,掌影化作一拳,如从幻境里出现,变成充塞天地轰上的一拳,惊人的气劲同时生出吸啜的引力,似要扯得婠婠往他能惊天泣地的拳头送上去。
二人的动作皆是寓慢于快,每一个浑然天成的动作细节均可被外人捉摸清楚,那种时间上的矛盾,令人看看也忍不住胸口夺闷,想吐喷鲜血。
“锵!”
拳掌轰击,竟激出有若实体神兵宝刃交击的巨响。
一股比狂风猛烈逾倍的涡轮形气流由拳掌交击处如滔天巨浪般往四外涌泻,方圆十丈内泥土纷飞,迅即又被豆大雨点砸落。
婠婠仍是俏立在石之轩身前十丈处,玉容上泛着圣洁无瑕的光泽,秀眸闪闪生辉,美目深注的瞧着着意态悠闲的石之轩。
她周围丈许范围内一片干爽,雨箭射来,都给全身弥漫的真气迫得溅飞横泻开去。
石之轩卓立滂沱大雨之中,并未如她那般激起气场护身,雨点尽数都打在他的身上,但他的衣衫却无半滴雨渍。
二人就像从未动过手一样。
电闪雷轰,风狂雨暴,惊涛拍岸,观战众人却都生出一种被抽离这个层次空间,周围一片宁静祥和的怪异感觉。
元越泽扭头瞧向石青璇,紧了紧握着她嫩滑纤手的大手,轻声叹道:“从前的邪王性情冷酷、不近人情,非是因他天性好杀,或以破坏为乐,而是因他超乎常人的智能,看透人生的本质,从而自成一套别人难以动摇的处世方式。想以一般人的道德伦常的观念去打动他,只是椽木求鱼,不起丝毫作用。可今日的邪王却是浴火重生,青璇剑心晶莹剔透,当可看出刚刚那一拳的玄虚,‘不死七幻’也应该已被他完全忘记了吧!”
石青璇娇躯轻颤,神色茫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宁道奇与道信同时瞥过来一眼,露出惊讶深思的神情,那中年尼姑则依旧是那副死人模样。
石之轩仰天发出一阵满是欣慰的长笑,连震天价响的雷电风雨声都掩盖不了,声音清楚地传到半里外的众人耳内,道:“婠儿还不出手,更待何时!”
婠婠轻笑一声,开始不断鼓催魔功,庞大的气场瞬间已以她为核心,充盈至近二十丈空间的每一个角落。
这绝非人类所能拥有的力量,只有转为道胎的魔种靠吸纳宇宙精华的方法始能办到。
球形气劲扩散过程中,表面却没有出现预料中的漩涡,就像每一个雨点都打入气场中,可气场内却无半分积水,情景诡异绝伦。
石之轩神情肃穆地凝望婠婠,随着她的气势越来越强,他开始在气场和雨丝中若隐若现:时而如巍峨雄伟的高山峻岳,时而如汹涌波涛中的一叶扁舟,任婠婠气场再强,他依然不受半点影响。
大雨倾盆,愈趋暴烈。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好似再也没有了分野。
只有婠婠激起的可怕气场如明珠一样镶嵌在被疾雷急雨狂暴肆虐的凌乱草地上。
观战的者中安隆、侯希白等人已无瑕分心靠气劲避雨,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战场,衣衫尽湿亦毫无知觉。
又一道眩人眼目的电光烁闪而下,平地一声轰雷,庞大气场倏地消失个一干二净,没见婠婠任何动静,她却已现身在石之轩前一丈处,一拳击出。
变化之快,夺人神魄,震人心弦。
如非亲眼所见,谁也无法相信她那只晶莹的粉拳竟蕴涵着毁天灭地的恐怖能量。
没有任何言语可形容其威力和速度,毫无花巧的一拳,已显尽天地微妙的变化,贯通道境魔界的秘密。
武学之道,至此尽矣。
石之轩喝了一声彩,浑身立即生出一股威慑众生难以言述的迫人气势,活像冥府内的魔神来到人间。
接着双拳横于胸前,两手拇指、食指指尖相触,结成与藏密“日轮印”相似的三角形手印。
七彩斑斓,色光闪烁,有如星河漩涡般运行不休的气场在石之轩指间的三角形中涌现,随着他拉开的动作,发出较大天魔场更强猛数倍的骇人引力。
明知只是幻象,可就连元越泽和祝玉妍都被眼前的情景震骇。
幻法至此,几臻“道”之无极境界。
收至一点的魔气突然以与星河漩涡相反的方向旋转起来,在二人相触的刹那,两股力量刚好中和消失。
暴雨更为猛烈,整个平原完全没入茫茫的风雨雷电中。
二人身影倏合即分,继而整个平原上出现了无数组二人对战的身影:这一组近在众人眼前,那一组却在瀑布上空。
二人的每一次出击都是那样的随意,时而寓快于慢,时而以快打快,每一个动作虽不见多少变化,却将千变万化隐含其中,玄奥莫测。
彼攻我守,彼守我攻中更带着一股混合了逍遥飘逸和妖邪诡异的意味。
气劲交击的轰鸣之声不绝如缕,较诸天际闪烁不休的雷电声更为响亮,整个大地都好似应劲在震颤,威势骇人至极。
大片云雨雷电开始向南方快速移涌,遥远的天际现出一丝光明。
两人动作越来越慢,时间也好似懒惰倦勤了起来,空气中的人影开始减少,最后只余仿佛被固定在瀑布上空数丈处的两条人影。
瀑布的水流受二人真气影响,仿佛快要凝固了般流速极缓。
婠婠一掌拍出,斜砍石之轩腰部;石之轩右拳下压,迎上婠婠的玉掌。
二人的攻势在空中不断改变角度,画出两道美妙的弧线,构成一个谙合天地理数的圆满“气盘”这是他们倾尽全力的最后一击。
最后一朵携带着电光的巨大乌云已漂移至二人头顶,电光暴闪,一道巨大的雷柱震破虚空,激打直下,刺在拳掌交接处,时间上没有半分迟缓。
“轰!”
气劲交击的巨响动地惊天,电光雷火强烈夺目,天地煞白一片。
观战众人虽眼神锐利,视觉不受半分影响,却被巨响撼得耳鼓作痛,一时间竟无法在集中注意力到战局上。
充耳不绝的回响声逐渐消去,眼前的景象开始清晰。
盖天乌云皆已飘向南方,充满生机的日光柔和洒下,像是在尽情地抚慰着这片饱受摧残的土地。
瀑布清潭也恢复了往常的安静,有如布幕般的水瀑垂落下来,激起飞溅水花,水滴四外抛洒,在阳光下仿如珍珠万颗,充满活力。
婠婠玉容略显苍白,闭目盘坐在那片干爽的草地上,祝玉妍已到了她的身后,似在助她渡气疗伤;石之轩负手傲立在她身前十丈处,悠闲地仰首观望雨后恢复澄碧清明的苍穹。
安隆等人喜出望外。
石之轩满足地叹了口气,道:“婠儿青出于兰,圣门必可在你手上发扬光大!”
接着就那么头也不回地潇洒转身离去。
安隆等人乐极生悲,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呆呆地目送石之轩缓步远去。
石青璇虽玉容平静如常,呼吸却突然急促起来,柔美香肩不住颤抖,美眸死死地盯上石之轩的背影。
由始至终,石之轩都没有瞧过来一眼。
可她却清楚的知道:石之轩一直在“看”着她。
许是受通透澄明的剑心,又或是父女间与生俱来的血缘牵绊影响,她隐隐察觉今日将是自己最后一眼看到石之轩。
元越泽的预测并没有错。
“爹!”
石青璇不由自主地发出一声悲呼。
石之轩突然立定,回头淡淡瞥了一眼,仰天一阵长笑后,洒然而去,摇头叹道:“有小青璇唤的这句爹,石之轩此生足矣!”
那一刹那,谁都看到了他眼角泛起的欣喜泪花。
石青璇再也感觉不到石之轩的“目光”娇躯不再颤抖,神色凄然地软弱靠向托着她粉背的元越泽。
石之轩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处,充满荒凉味道的歌声却回响不绝:“人生天地间,忽如远行客。斗酒相娱乐,聊厚不为薄;驱车策马,游戏宛与洛。”
道信由衷赞叹道:“成法破法名涅磐,智慧愚痴通般若,菩萨外道同菩提,无明真如无差异。邪王大彻大悟,直教我等自命学佛之人汗颜。”
侯希白微微一笑,取出一个形状怪异的小玉牌,对茫然不知所措的安隆等人喝道:“石师已将命希白继任花间派和补天道的新宗主,言及若隆叔几位不服婠婠小姐,请希白代手诛杀尔等!”
安隆等人下意识瞧向他,这才发觉恢复如昔的婠婠已俏立在不远处,神采飞扬的美眸正打量着他们,祝玉妍也不知何时回到元越泽身侧。
被那利若刀剑的眼神一扫,安隆等人心生颓然,跪地效忠。
婠婠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冷色,转身走向元越泽。
元越泽与宁道奇和道信点头后,正欲与侯希白携三女离开,那动都未动过的中年尼姑突然开口,以平和的声音淡淡道:“邪皇请留步。”
元越泽定住身形,道:“师太有何见教?”
中年尼姑对他的不敬态度没有半分诧异,道:“贫尼奉斋主法旨,请邪皇到敝斋一行。”
元越泽旋风般转过身来,先瞧了一眼露出无奈的神色的宁道奇和道信,再望向那尼姑,奇道:“我与贵斋斋主并不认识,更没兴趣与她谈话,师太请了!”
中年尼姑也不急,依旧淡淡道:“贫尼只是来送信的,斋主说过邪皇定会赴约!”
刚欲转身的元越泽雄躯一顿,沉声道:“好,在下就随师太走一趟!”
大江之上,战云弥漫。
宋阀过百艘斗舰分前后数排成扇形排列在辽阔的江面上,封锁住沿江而下的道路。
他们后方半里处就是汉水与长江的交汇处。
宋师道与任俊、单琬晶、花翎子、卜天志等几人站在为首斗舰的指挥台上,放目远眺。
任俊好奇地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宋师道,好奇道:“宋二哥是否在担心?”
宋师道哈哈笑道:“小俊来说说我在担心什么?”
任俊嘿嘿一笑,道:“小弟也在纳闷,我们本是计划周详,还有什么值得担心的呢?”
特来助阵的卜天志油然道:“一向以来,北方人善马战,南人善水战,在江河上交手,北方人胜多负少。今次敌人虽实力大增,若以水师实力论仍是全无分别。因为不论操船技术和战船的质素装备,南方都远超北方,江南更是天下最着名的造船之乡。二公子精于水战,有你主持,李唐不出尽全部水师,绝难讨好。”
单琬晶接口道:“敌人应了孔明所说过的‘水战之道,利在舟楫。练习士卒以御之,多张旗帜以惑之,严弓弩以守之,持短兵以悍之,设坚栅以卫之,顺其流而击之’,可他们决想不到我们的后招,越轻视我们才越好!”
宋师道微微颔首,接着叹了口气,道:“你们不用安慰我,我刚刚只是在想凤凰山的决斗是否结束了?战果又如何?”
任俊刚要开口,就见一道黑影午后的日光中射下,在半空中猛地一个急旋,黑白相间的双翼一阵拍动,以近乎凝止半空的姿态,缓缓降下,直至落在花翎子的香肩上,才垂下双翼。
正是花翎子训练半年的爱鹰“花羽”花翎子道:“李唐舰队离我们只有两里许了。”
宋师道点头道:“大家依计分头行动吧!”
李建成望着前方两里外的宋阀船队,得意地笑道:“米粒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大江北岸远离洛阳,只看这片萧索的模样,就知元越泽无力治理,宋阀的消息渠道倒也了得,能紧急集合起这样一只船队。”
李南天老谋深算,很想再提醒他一句这有可能是敌人的诱敌之计,且战船多寡非是决定水战胜败的唯一因素,还要看战船的性能,操舟的技术和水战的策略。
话到嘴边却咽了下去。
就如李建成所说的那样,除船队占有绝对数量优势外,在水战中有决定性的作用的水流和风向优势亦全在李唐手中。
战国时代的吴楚之争中,吴国从未打过一场胜利的水仗,道理便是楚人居江上游,所以吴国每战必败;其次是风向,无论射箭、船速、火攻,当然亦是顺风者占天时之利,孔明借东风,就是为了这缘故。
李南天此刻若开口,只会扫兴。
李建成再自大,也知自己不太懂水战,所以只负责大方向指令,其他指挥权则都交到历雄手中。
眼看着喧天鼓声中,近百艘宋阀战船船舷两侧的掣棹孔一齐探出长桨,划入水里,不受风势影响,迅速由两侧大外档包抄而来,隐成合围之势,历雄不屑地冷哼道:“好一招守中带攻,宋缺之子也不简单!不过这两翼抄来的敌舰看似驶往后方,其实只是虚张声势,若所料不差,他们即要由两翼发动攻势,那等若缠紧了我们左右两臂,教我们落在被动。”
被派到他身边的宗罗喉道:“也有可能是为后面对付我们的人前来支援而拖延时间!”
历雄瞟了他一眼,开始发出号令。
李唐船队中也驶出进百艘斗舰,汇为一线,飞速迎了上去。
转瞬间,双方船队距离只剩半里。
李唐方面号角声在起,前行中的二十艘船同时发难,从船尾射箭投石,对宋阀船队展开无情的反击。
李唐的战船质量显然比应急集起的宋阀船只好得多,敌人的射程还不够时,火箭弹石暴雨般落在宋阀船上,一半以上的船体立时百孔千创,木裂屑溅,火头处处,完全被瘫痪了还击的能力。
宋阀水兵丢盔卸甲,纷纷跃入水里,消没不见。
一些尚有活动能力的船只立刻选择后退。
李建成喜上心头,高喝一声“我大唐舰队无敌天下,乘风势与水流一鼓作气,将如车碾螳螂,稳操胜券,追!”
浩浩荡荡地李唐水师载着声势夺人,兴奋情绪高涨的士兵们全速前进。
水战最厉害的手段,首数火攻,待到正面接触时,李唐方面的威力更是完全爆发开来,火石火箭不断投射而出,临时筹备的宋阀船队不堪一击,瞬间损失大半,大多数宋阀水兵第一时间选择跳水求生,李唐则只损失了十几艘斗舰而已。
李建成异常自豪,突然瞄见数十丈外掉头而走的中型斗舰,立即喝道:“宋兄别来无恙!”
人人此刻都知宋师道就在那艘船上,立即展开围攻。
哪知以百计的挡箭铁板突然竖立在那船上下层舱壁的两侧,大大增强对矢石火箭的防护,船身两侧也露出掣棹孔,每边各探出十八支长桨,快速起落下划进水里去,充盈节奏、力气和动感,煞是好看。
在风帆和长桨的帮助下,宋师道所在的那艘战船顺风疾行,在敌人围上来前从缺口逃出包围圈,沿江东去。
李建成苦追不舍,瞬间李唐船队的一小半已驶过夏口。
李南天开口道:“太子明察,我们是否该留人沿汉北上了?”
李建成干咳一声,掩饰得意忘形的尴尬,着后方百艘战船负责营救受伤的士兵和清理战场,接着北上;而他则亲带其余战船追击宋师道。
李南天等人看得出他不但想抓住宋师道,更想沿江而下,将扬州上游全部控制住。
一口气追出三十多里时,梅洵突然皱眉道:“不对劲,殿下快看!”
尚在欣赏着岸南水峡的李建成循声望去,前方里许处出现一队整装待发的百只斗舰船队,一字在江面上排开,为了减缓风势的影响,每只船都降半帆,船头装有尖利的钢锥,船首上的巨型弩箭机搭着一拍十多支特制重弩箭,尖端加点燃的火油布。
船的两侧各有防箭的钢板,从两旁斜伸上来到中间接合,形如人字形的屋顶,开有圆孔,作透气和射箭之用,操舟的战士和舵手都躲在其中。
正中央的一只打着迎风飞舞的宋阀旗号的铁甲楼船更是威武之极,较“天威号”丝毫不落下风。
李建成嘴角逸出一抹不屑的笑意,打出手势,号角声起,船队行进速度立即慢了下来。
玉龙号指挥台上的历雄面色沉冷地环顾四周,最后紧盯后方的水峡。
宗罗喉虽不擅水战,却也察觉到他的异样表现,问道:“历兄是否发觉哪里不妥?”
历雄苦笑道:“他们现在的确是处在水战最不利的下风位置,对火攻、箭射和船速,均有致命的影响。可我们虽有太子殿下得自突厥的鹞鹰探询消息,但鸟儿始终不是人,容易被表象骗,我怀疑……”
船头突然传来传令兵的呼声:“敌军已动!太子请历将军即刻进攻!”
敌舰上传来一阵战鼓,中阵处立时放下近百艘小艇,每艇一人,身着水服,运浆如飞,朝宋阀横排水面的舰队冲去。
艇上堆满一桶桶的燃油,教人一看便知是想用火烧之计。
宋师道卓立旗舰“吞鲸号”的船头,下达前进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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