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碧蓝同人】西班牙的逸仙(第三十四章至第三十八章)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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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第三十四章]

  

   共和的父母是普通的农村地主。因为家境相似,她们顺便聊了一下中国与西班牙的农业经营行情。

   从她们的身上,逸仙似乎看到了自己父母的影子:保守,粗野,随和,刚强,投机…

   她有一个疑问:为什么共和要去参军?

   如果是这样的家庭,女孩子不参军,按理说等着一个说好的乘龙快婿,门当户对,安安稳稳地过好太平日子,岂不美哉?

   以她的政治立场(君主主义者),到左派占多数的海军混,是不是自讨苦吃?

   她越想越不明白。共和平时没有表露出特别强烈的权力欲,没有那种中国帝王会有的“一切全部收入掌中”的野心…

   “逸仙,怎么回事?今天想起来跟我一起烤蛋糕了?平时你不是不习惯吃萨瓦奶酪的?“

   逸仙吃不惯奶酪…很多时候因为共和面子大,逸仙吃的够多…

   就算是这样,不知为何,遇到萨瓦奶酪,她怎么提不起胃口。

   到了厨房,逸仙以出去把刘务芹她们叫回来为由,打发走了其他几个仆人。

   “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很严肃的问题。“

   “说吧,只要是我能回答的出来的。“

   “你…为什么非要坚持在军队?如果是我的话,这些人这么挤兑我,我肯定会找借口…“

   逸仙的理性之强,以至没来得及把剩下半截“…从上海逃来西班牙“说出口。

   很多时候,到了某些“说话做事都不合适“的地步,该走人就得走人。

   继续留下去,也没有机会做什么,反而多的是“坐地户“拉网,大家都不愉快。

   虽然逸仙爱国,可是,面对那么多“无可奈何“,她实在做不到像海圻前辈那样的前清做派。

   “我嘛。真的要说起来,是很自私的理由呢。”

   共和爽朗一声笑,搞得逸仙莫名其妙。参军当舰娘,还有这么多弯弯绕?

   “你知道,或者说你也看得到,这里四周多的是金灿灿的荒山野岭。

   拜再征服运动,还有近代初期国内那些短视到羊群全国跑的贵族所赐,这个半岛多的是这样很像沙漠又不是沙漠的景观。

   阳光很明媚,却也很刺眼。不戴帽子的话,在外面随便晒黑晒疼,不奇怪。

   这里的人呢?很不幸的,他们很多人不具备我们的北方邻国(法国)的雍容豁达。一只羊丢了,一个村就能吵吵打打个不休。更别说某些长舌妇津津乐道的‘破鞋’(未婚发生性关系的女子)了。

   我想选择一个方向。更不幸的是,我们的家庭,不允许女性随便出去找个位子。“

   逸仙听到这里,心有同感。比如说寺庙,有些地方不给女人登佛塔,说是“阴物”“晦气”。

   比如说上学,男孩上学好歹可以说是“识文断字,以后找个饭碗容易点”;女学生家庭条件大部分门槛必须高于男学生。

   家庭传统一点的地方,比如胡适先生的夫人,依旧绑小脚,“三寸金莲”一只手足以供男性把玩。“大足”者,大多是必须要跟家里男人一样下地干活的农妇与农家女孩。

   就逸仙看见过的情况,她们老家很多家庭是男女齐上阵干农活。女孩子下地干活,蚂蝗从水田顺着爬上腿,与水田里捉个泥鳅“改善伙食”是一样的常事。

   面朝黄土背朝天。

   不同的是,男人大体说来干活就行,不去战场不遇土匪野兽则大体不会随便死;

   女孩子“未嫁从父,已婚从夫,夫死从(长)子”,必须要在新生儿成活率与难产存活率极低的恶劣环境下担负生儿育女的重任。

   “说句有点难堪的话吧…在中国,骂男人‘娘娘腔’的有的是,没几个拿‘男人腔‘骂女人。”

   逸仙用一语双关的话,简明扼要,赞同了共和。

   “是啊,女人要生孩子,要干活,要操持家务,还要被臭男人拿去当脏话来开骂。”

   西班牙至1930年代,仍有40%的人口从事农业,是半个农业国。

   共和欣赏逸仙暧昧不失一丝诙谐的“男女平权”、否定“男尊女卑”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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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第三十五章]

  

   很多男性听到一丝一毫的、仅仅是平权而非特权的苗头,就受不了。

   他们可以对满清皇帝如何文字狱唾骂个体无完肤,却对自己行使满清皇帝一般的男性权力的事实讳莫如深;

   既恨不得每个妻子都是温良谦恭让的贤妻良母,家务井井有条,生儿育女不愁;又心安理得地打老婆、“男娃是宝,女娃是草”、骂人总是“你他妈”而不是“你他爹”…

   女人固然不该是男人的奴隶主,却也同样程度地不该反过来是男人的奴隶。

   逸仙知道,自家的一位亲戚得知生了四个女孩以后又生女孩,直接找了开水桶活活烫死的…之后骂骂咧咧,“花那么多养你,可你这废物肚子”,被骂的母亲也是懊悔不迭“为啥不生男娃,之后死也不生”…

   这是其中一个女孩长大以后回忆往事时说的私房话。

   一边要保持男性君临乾纲独断的家庭特权,一边要追求男性为主的官场之外的民主,这样的独夫民贼的男权主义者,逸仙觉得还是别给他们民主为好,起码无权这一点上足以男女平等了。

   暴君们支持的民主,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一边保持着皇帝一样治理家庭的权力拿“传统”来个不容置喙,一边反对产生一个最少像他们这样的皇帝去治理国家,天下有这么可笑的自由民主?

   还好,逸仙知道,中国的传统,完全地搞不得西方的民主与自由。

   假以时日,等中国不再如现在这么乱,人们还会重新回到前清的老路,重新鄙视着西洋的“奇技淫巧“,与数千年内的先人一模一样地安守平民老百姓的本分;

   即使中国再也不能轻易地取得汉唐的地区性霸主地位与制度技术创新的地位。

   她现在想明白了,不会再去唾骂梦里身着满清官服、给“新皇帝“三跪九叩的海圻、平海她们了。她们做的完全符合这块土地的铁律。

   逸仙知道,女性地位能勉强从男性眼中的“专属生殖机器“、”嫖娼/强奸第一备选项“与”专属家务机器“这样的附属财产地位初步脱困,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所以呢,你就出来了?”

   军队在西班牙是贵族的事业。共和,原名尤金尼亚,选择了这个行当作为人生的转折。

   “是啊,虽说左派那些渣滓惹人厌,我还是不后悔。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很多地方,不用一切请示父母然后成行。

   如果是以前,我说要一个人去马德里或者科尔多瓦,我的父亲你也看见过,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吩咐仆人让我禁足一周,气急了拿院里的木棍揍我也不意外。”

   逸仙看见过族里的一个叔叔不知怎得,说话得罪他的父亲,她的堂爷爷。

   结果当时大年三十,一大家子人吃饭,堂爷爷不管不顾,拿着笤帚追着那个叔叔一通打。等堂爷爷年纪大追不动了,这才回来重新落座。

   听说那位叔叔刚结婚的时候,被堂爷爷按在地上打。堂叔一声不吭,任由打骂,即使已经成家立业,依旧不敢对家长权威有丝毫的“忤逆”的表现。

   因为这种权威,他还会对自己的子女,如出一辙地使用,代际继承,子子孙孙…

   “不听话”,比“犯错”,在儒教的价值观里更加不可饶恕。

   判断是否“不听话”的标准,由直系长辈钦定;“不听话”主要看态度,不仅看做事。

   多少次异姓革命,对这种家长制,没有任何触及。民国也好,共区也罢,没那个政治家,敢对父母延续数千年管子女的这种模式,公开在政策上给予全盘否定的。

   逸仙的父亲在那里算是比较开明的。即便如此,偶尔在外心情不好,回来看她不爽,她尚未来得及砸碎物件或出言不逊,便是打了几下出出气。

   没有人会认为,这样的事,父亲不对。他们会拿出各种理由:你父亲在外面很辛苦;你作为晚辈怎么能跟“上人”(方言,指代直系长辈)好意思斤斤计较;说不准是为你好…

   她认识的所有老家的同龄人,一律经过了这样的教育。等他们长到与自己的父母一般年纪,有了一样的子女,也用起一样的家长权力,做着一样的“做规矩”。

   泥石罚跪一夜星,家法板子清脆明。喝骂不止耳刮灵,周而复始又一期。

   “我想要创造未知,不断地用生命去挑战一切可以挑战的事。虽然我喜欢波旁王朝,希望君主制的复辟,我依然要过我自己的日子。”

   逸仙不知道,这番话,是不是共和的全部心声。

   “我是没有你那样的大气。”逸仙怎好意思,把自己“出差避祸”的隐私抖搂出来?

   “只有自家人最信得过。不是一个姓的可以随时随地出卖。”

   这是儒教小农社会的基本规则之一。逸仙无法脱离自己的出身环境,即使人已不在原地。

   原生环境的影响,并不会随着以后环境的变化,有根本的改变。

   因为任何人都有三观。三观的基础,是从小见识的那些“熏陶”,那些对整个人生的判断选择都有决定性的作用。

   其后的那些见闻,不过是在这些“熏陶”之上刻画花纹,而不会否定主干本身。

   没有竹笋,怎得长竹子?

   “是啊,如果你真的有那意思,我也不会设法托关系,给你带来那几位安排工作。

   我啊,身为舰娘想要证明的是,就算是某些臭男人嘴里骂骂咧咧的‘臭婊子’的女性,也是可以扛着枪炮,在海上叱诧风云,证明自己比那些整天拿女性骂人的废物强多的。哈哈。”

   共和其他方面至今云里雾里不清楚,不过肯定不是唐玄宗那样纵情歌舞养虎为患的性格。

   可能也是家庭的影响吧…她会有这样的心机…

   在摩洛哥的时候,绝少听她细讲家里的情况。普及西班牙的君主制历史倒是她所热衷的。

   她始终难以在对方真挚的热情之下,彻底地…

   逸仙只得说服自己,大家都是留底牌的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杞人忧天提前会吓死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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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第三十六章]

  

   饭后,逸仙找共和,摆脱一件事。

   “你是说,让我把他叫过来,给她们教法语和西班牙语?”

   共和满脸不可思议。按理说,逸仙与刘务芹她们是老乡,也会法语与西语…

   “你这妮子,是想男人了吧?”

   “去你的荤玩笑,虽然我是有意思…不过,我说的好歹是正事。”

   逸仙一通解释,共和听了很久,然后,梳理一下思路…

   “你是说,只有‘正宗的外国人’,才行?”

   逸仙这里有点私心:她感觉共和有点野心,怕刘务芹她们改抱共和的大腿,所以没把这个活交给共和。

   “是的,学外语,总得找个正宗的。”

   也许逸仙坚决反对西洋与东洋的军事政治殖民主义;

   但是,自鸦片战争以来,“洋大人”强大的物质文明,以及早就这一文明的思想体系,在中国的读书人已经有了不言自明的强大影响力。

   日本虽然也是列强,究竟是古代中国熟悉的“倭寇”,其强盛也完全来自于对西洋文明的模仿。

   “学生”究竟比不得“师傅”源流正宗。学“学生”一定不如直接学“师傅”。中国主流的知识分子还是更仰慕欧美的文化。

   辅仁大学、燕京大学等中国著名的学校,很多是欧美基督教教会组建,而且一经成立,马上就成了除北京大学、东北大学等公立学校之外,学术优异欣欣向荣的名校。

   胡适等一部分文化界名流,更是美国哥伦比亚大学等欧美名校留学回国,轻松凭借西洋学历一跃成名的。

   即使是“丘八”气息浓厚的国民政府,其间担当要职的多的是西化派。如孔祥熙、宋子文之流“皇亲国戚”直接就是与欧美关系紧密的买办资格上位。

   1935年成立的国民党军事委员会调查统计局,其第一处处长徐恩曾,美国卡内基-梅隆大学硕士毕业回国,经CC系推荐入职这个日后被叫“中统”的第一处当一把手。

   造反的共党走得更远,以瞿秋白等人为代表在海参崴远东左派大会上提出了明确的“汉字拉丁化”的方案,要用“文字的革命”“革”了“反文明”的汉字的“命”。

   这一影响先是共党瑞金“苏区”实施,后延续至陕北“苏区”,如出版的报纸等废除汉字,全盘使用字母化的拉丁字汉语。

   他们只是反对国民政府的欧美派西化路线,并不反对乃至积极拥护苏俄代表的俄式西化路线,要建立的也将是苏俄式的“新”社会。

   欧美文化对政界和学界的全方位渗透,让逸仙不可避免地,用“是否西方化”的标准来看待“是否文明”,非“西方”一般即非“文明“。

   国内许多人未必一定是亲日派,却对日本侵略倍感绝望,原因之一便是日本比中国更西方化:教育普及,工业发达,自主设计生产军备,列强的地位…

   这样的中国,按这些人的说法, 是打不过更文明化的日本帝国的。

   逸仙未必对几乎必然要来的抗战如此悲观;其对西方化的态度,却与他们非常一致。

   “跟正宗的西方人,学正宗的外语,比跟着我这样的二把刀学,更正宗。“

   记得以前学英语,老师就直白地这么说:

   “英语如果既学不得美国口音,也学不得英国口音,则不如不学,丢人。”

   很长时间,她不敢跟外国人用英语搭话,原因之一便是“如果说话带方言口音,岂不是丢人”。

   法语与西班牙语想必也是同理。逸仙自己人前人后练习很长时间,笔记记了一大摞,有点底子才敢拿学的那点去给人亮相。

   不为别的,即使是不学外语的环境,在国人的文化人圈子,如果表现地“不够得体”,一群人能把人喷得体无完肤。

   前清时儒学的地位,进了民国就被西学原封不动地照搬过来。

   不懂西学,不会外语,不配算数一数二的文化人。哪怕是没去过欧美的杂文大作家鲁迅,最少也会日语,住过上海日租界(公共租界日本专属区)。

   如果不懂这种文化人的氛围是个怎么回事,可以回顾曾国藩死后,清朝翰林们评选曾是否配作为大儒“配祀”孔庙。

   结果,主流意见否定了这个提议。原因是曾国藩学习的内容很杂(官场实际业务需要),没有现任大儒公认经典的儒学著作问世,而且主要专精于官场(四十岁当二品刑部侍郎)与战场(组建湘军,剿灭太平军与捻军),不适合作为一个专精儒学、足够学术的大儒被载入史册。

   曾那么有名,尚且因不够“正宗”,虽授徒众多,研习儒学,依旧不能被列入孔庙“配祀”。

   “外语嘛,找个本土正宗的老师学,肯定比二把刀好。再说,有不懂的地方,我也可以给她们提醒,当个助教,一起学习嘛。”

   共和再三确认,逸仙没有说谎,只好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可以试试…他这个人最近有点郁郁寡欢,我也说不清怎么了…对了,逸仙,我想…”

   不等逸仙反应过来,共和一把抱住了逸仙。逸仙没有准备,彼此的躯体摩擦在暧昧的热浪之间…

   共和思前想后,决定把想说的一些话和盘托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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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第三十七章]

  

   他来了。他叫皮埃尔-德-密克隆。他有个姐姐改名让巴尔,现在在法国当战列舰舰娘。

   从名字能看出来,他是个身家清白的法兰西旧贵族。

   大革命时期疯狂的屠杀,无法掩盖法国是20世纪以来,欧洲大陆贵族家系最多的国家。

   革命摧毁了旧秩序,他的先祖“良禽择木而栖”地加入了奥尔良派,又在1848年革命里毫不犹豫地抛弃了孤家寡人的路易-菲利普-奥尔良国王。

   甚至他的先祖,有一个叫奥斯卡-德森博特的女将军,曾经是法兰西第一共和国与第一帝国的一员女将,追随过拿破仑东征俄国。

   “Elles ne parle bien français, je confirme. Mais, avez-vous enseigner la français, s’il vous plait ? ”(法语:我知道她们法语不行。不过,能请你帮我教一下她们法语吗?)

   皮埃尔不理解。面前的逸仙,为什么不亲自去教法语?

   “Pourquoi, mon cher mademoiselle ?Parlez-vous bien français et je sait rien avec le chinois.“(法语:为什么,我亲爱的小姐?你能用法语谈吐自如,而我对汉语一无所知。)

   自从上次共和石破天惊地告白,逸仙有时候会不由自主地发呆…

   “Donc, j’ai envie pour connaitre vous…”(法语:唉,我想认识认识你…)

   话刚说出口,逸仙突然想到一句话:泼出去的水,说出去的话。

   皮埃尔显然会错意:能让面前这样一个姣好的黄种人女性青睐,对天性追求罗曼蒂克的法兰西贵族而言是不言而喻的“鸡血”。

   高卢雄鸡,在战场,在情场,是斗志昂扬的雄鸡。

   不等逸仙赶忙“补”救,皮埃尔马上答应下来。什么教书啊都是小事,别说教书了,他可以顺便教一下法国绿水学派(注:19世纪法国著名的造舰学派,重视舰船防护力)的一些情况。

   欧洲的贵族,不同于东方的一点,是“常在战场”。

   德国的容克贵族自不必言,老毛奇与侄儿小毛奇都是德国总参谋部的高官。小毛奇的前任兼半个恩师的施里芬也是贵族。

   英国等欧洲君主国,王子军训,王子参军,家常便饭。

   不管这些,逸仙只得将错就错,先应承下来。不过…

   “J’ai une proposition. Si elles feraient chacun erreur, se punissent, c’est ne problème avec moi.”(法语:我有个提议。如果她们犯了错,罚她们。我不阻拦。)

   老家人什么毛病,别人不清楚,逸仙清楚得很:

   赖人家一条板凳,拖着,吵着,欠着,赖着,死活不还的;

   家里男丁少的,容易被其他男丁多的上来抢地抢房,好点也得被人各种“白拿”;

   讲一个字抬一个字的杠,讲一句话抬一句话的杠,而且在钻空子抬杠方面包含了文学创作该有的、无尽的想象力;

   “规矩“一旦失去了强制力,无论是思想上的还是制度上的,那么群魔乱舞也仅是保守估计;

   死?天灾人祸不断,死不算什么,造反也不算什么,跟吃不饱饭比就是这样;

   村子不大,心眼不少,男男女女,尺短寸长,活人犯事能说死…

   她这三个亲戚,连很多农村人为了“识文断字好进城当学徒”送男儿上的小学都没去过。

   你要让她们光着脚丫躺在太阳晒得滚烫的田埂上歇歇脚,绝对比“写个字比扁担挑大粪累死个人”的念书要来得有精神得多。

   她在,可能她们会老实一点,不敢太造次。

   要是她一转身,指不定她们仨,会不会把准备的课堂,当成家长里短的说书场。

   毕竟家长里短,哪个村的寡妇改嫁没,哪个村的穷汉子估计得光棍一辈子,哪人穷的老婆跑了,这些可都比天远地远的大道理有滋有味,反复咀嚼还能“发酵”出诸如“我早就知道她偷汉子了“”那谁房子快被地主收走咯”等新的推理。

   别看她们还算年轻,论起口舌如刀,谈吐似箭,那是绝不承让巴黎靠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吃饭的职业政论家。

   逸仙跟她们是老乡又是远亲,不好什么事都把关系搞得太僵。

   人生地不熟的,也许大家有的是时候抱团取暖,跟这些“坐地户”斗心眼哩。

   何况她们汉字尚且没认全,西学什么的完全基础是零,还得在这儿准备学舰娘课程打海战(不懂西式高等数学的话可能连参数也看不懂);

   让她们来不受私塾式“戒尺”“关怀”地学习这些,不亚于让明朝大儒王阳明穿越到华尔街突击学会美式金融炒股一样跨度大。

   逸仙本人,说实话也不适应西方圈子过于轻松友好的氛围;她是老老实实挨着物理上的鞭策完成儒教蒙学的。

   她总会时不时按老家或上海中国官场的经验,觉得那些轻松的笑容背后一定藏着什么“阴招”…

   如果没有什么花招,如果没有什么套路,干什么要那么看似无缘无故地笑呢?

   进城找人托关系,麻将桌堆砌陪笑,不都是有事相求?不能死了爹妈一般板着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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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pter:第三十八章]

  

   ——内部自由散漫加外部错综复杂,搞得很多事只能“帝王心术“似的玩心机玩专制。

   逸仙老家有段话:“人活着就是庄稼,一年长完割掉,再长下一批。只要有地,庄稼不绝。“

   “断子绝孙“当老家骂人话的逸仙,虽不能和老家前清当过官的县长相比心机,因上述原因多少有点厚黑:

   皮埃尔是法国人,处于“老家式人情圈”之外,圈外人的他骂他打这仨,这仨究竟不会把圈内人的逸仙与皮埃尔等量齐观;

   这仨如果受委屈,若是受不住,定会来让逸仙“讲道理”,这样作为“圈内人”的逸仙就“被需要”了,来本着“一个圈子”的精神“调解纠纷”;

   逸仙再跟皮埃尔唱唱双簧,平复一下那仨的情绪问题,事儿照干,人情照说,大不了多和不熟悉儒教那一套的皮埃尔事前事后多沟通,两头不得罪。

   很多学西方那一套的,往往觉着古代中国的人情政治浮草之荧光,哪里配和欧美法制天空之星月相提并论。

   单就逸仙知道的,在新加坡的时候,马来人与华人打群架,英国官吏看好处帮谁的同时“两头劝”再高高在上的做派,完美符合中国古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老传统。

   皮埃尔因为放假,加上共和——尤金尼亚是他的八竿子打不着、九杆子勾一勾说不定能蹭到的远房亲戚——的邀请,百无聊赖的军校假期也短,所以来了西班牙这个外国寻点异域风情。

   望着兴高采烈跑回住处准备“教材”的皮埃尔,逸仙直到这个身影消失在楼外的远处,才回到楼内。

   她依然没有忘,共和说的那句,石破天惊的话语:

   “我爱你。即使我们不是异性,即使我们各自成家,我也要告诉你,我的心意。”

   究竟是一时兴起的挑逗?还是深思熟虑的期待?

   逸仙不得而知。当她躺倒床上,想借着休息,缓缓脑筋“打结”,她依然不明白…

   “欧洲,竟然是这么地开放…”

   古代中国,龙阳、断袖等,皆是男性同性恋的典故;女性的巅峰如武则天,不过男宠如云。

   男权主义,根深蒂固地根治于中国的传统文化。女性的感情自由,史料可考的记载多不过是玩弄男性的自由。

   “女性之间…居然也会有爱情?不可想象…不可想象…不可…“

   当她要睡着的时候,共和敲了两声房门。

   “我可以进来吗,东方的蒙娜丽莎?”

   “你进来吧,莫要挖苦我…我的笑容不足以在卢浮宫留下哪怕一个马赛克的价值。”

   共和嬉皮笑脸地吐着舌头。她知道,逸仙没有任何责怪她的意思。

   “我不是日本人,也不是书呆子。我想问你,你说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传统的汉族人受古代忠贞观念的影响,无论男女,涉及感情问题,首先必须要谈的是“感情与忠贞挂钩“。

   因为这一点,即使不是风月场,感情失败刺杀男/女友的事,在中国不是一个足以与同黑人公开结婚一般爆炸性的新闻。

   传统的汉族人,不能接受自己“固定感情关系“——无论是恋爱还是结婚——的对象,明目张胆地”脚踩两只船“,或者更难容忍地”玩暧昧“。

   逸仙其实对这种过家家似的感情,并不认真:如果在老家,有人说一对同性要结婚,怕不是“疯子“”发癔症“”赶紧锁家去“等等当头棒喝,群起攻之。

   她要确认一点:共和是不是有结婚的打算?

   早在洋务运动时期,曾国藩、李鸿章等名臣,代表能系统接触西方文化的中国知识分子,言简意赅得出了“经验之谈“:中学为体,西学为用。

   逸仙是绝不会接受离经叛道到同性结婚的“癔症”的。不过怎么拒绝会是个棘手的问题…

   “是的。我说的是实话:我爱你,作为一个用同性眼光,看待你的女性。”

   好吧…看似,共和毫无求婚的意思…逸仙心下松了一口气。

   “如果是玩玩…你知道,我的理解,只能当这是玩玩…我不会介意,因为我信任你。”

   这不影响到逸仙未来的终身大事:如果真的影响到了,逸仙到时再看…

   同性有这点不清不楚的关系,不用担心怀孕,居然还有点方便,又不得罪要找的“关系户”…

   ——共和得到了预料之中的答案。同性的爱情,到此,她已经满足了。

   因为西班牙的传统,按《圣经》与罗马教会的教导,没有哪条经文出现了同性结婚的字眼。

   她不确定以后如何…她现在,已经满足于这份答复。

   ——零的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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