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是一场秋雨一场寒。如莺留宿,次日晨起身上衣裳便嫌单薄。一阵秋风拂过,她有些瑟然。
婢女在外请安,她道声进,见进来的恰是三年前伺候过她的那个伶俐丫鬟。丫鬟为她送来秋裳。她挑了一件穿上,似是她的尺寸,只胸口有些紧,下裙似是重新放长了。
她诧异道:“这衣裳是?”
婢女道:“回姑娘的话儿,这衣裳是三年前姑娘来庄子上做客,世子吩咐下来裁的。后来衣裳送来庄子上,姑娘已回去了。当时做的时候,是按着姑娘的尺寸做的。如今姑娘长高了,奴婢便将裙儿放长了些,袄儿看着正合适。”
如莺想那年她为母伤怀,哪顾得上穿甚么吃甚么,穿着祁世骁少时衣裳亦未觉不妥。没想到他为备下这许多衣裳。
她问丫鬟道:“这些衣料哪来的?”
丫鬟道:“是我爷爷寻了公府管事出去采买的。”
如莺听祁世骁提过,这庄中老管事是跟着老国公的旧仆,道:“我劳你一件事,我也想要几块男子衣料,你能托你爷爷给我采买些来么。”
丫鬟道:“好,姑娘需要的男子衣料是何年岁的?”
如莺道:“是给世子的。”
丫鬟喜滋滋应下,隔日便将衣料送了来。
如莺滞留庄子几日,待山路干爽,才乘坐着马车回寺,将未裁完的衣裳待回寺中裁制。她许久不做女红,一开始还有些手生,做了一两日后,才渐渐手熟起来,一气赶制了两件。又为老太君和秦氏制了两个抹额。
她去公府之时,将两个抹额拿出,老太君和秦氏对针脚、配色赞不绝口。此次秦氏对她却分外热络些,看她的神情让如莺有些如坐针毡。
如莺临行前,雪雁将一封书信交给她,道是思珍给她的来信。
她在回寺的马车中拆开信,只一封。往日思珍来信,总有两封。另一封是岑云舟之信。
她方一读,便眉目舒展,开怀起来。
是思珍好事将近。
思珍早年便定了亲,只那户人家外任,两家说定思珍十六上门迎娶,不想遇着兵乱,拖至今年,终来迎娶。
她看至书信后,却见思珍同她道对不住。
思珍道,她的表妹许怀纯一直心系云舟,但知云舟与如莺有婚约,心中亦只有如莺,便从未行旁的举动,只一旁默默念想着他。此事是她自去金陵后看出的,但未曾对如莺提起过,此乃第一个对不住。
后来岑家退婚,云舟依旧心念如莺,她便替云舟与如莺传信。不久前,岑、许两家定亲,云舟不愿,更是写信给了如莺。她不想再替云舟转交此信了。此是第二桩对不住。
马车辚辚,如莺垂下手,信自她手中滑落,她眼角微微湿润,说不清心头是甚么滋味。不舍、惆怅、抑或不可追回,皆而有之。
她对车夫道:“去庄子上。”
车夫应声,驾车改道,往祁世骁庄子上行去。
祁世骁以为她要过几日才来,不想她今日来了。
她见他正在院中桌边坐着,过去朝他礼了礼,道:“表哥,我刚才公府回来。我收到思珍姐姐来信,她要出嫁了。”
他道:“是。”
她道:“公府会遣人过去金陵吗?”
他道:“不会。你想去金陵?”
她摇头道,“我不想去金陵。我想给思珍姐姐添妆。”
他道:“官道不算太平,老祖宗便不打算去了。母亲原该去的,但此期不合适出行。添妆之事,三妹妹会谅解。”
她来庄子不说同他说添妆之事,只是心中那惆怅微涩不可捉摸之情难以排遣,不知同谁去说。能想到的便只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