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万吉喷云吐雾地抽着旱烟袋,终于把隐藏在心中的那些事情和杨磊落说了,然后他的脸色显得阴沉而凝重,如同还沉浸在那些不堪的往事中。
杨磊落听得都差点忘了洗自己的那个地方,他惊诧着眼神想了一会,问:“爷爷,那个信大美,是不是信二嘎子的姐姐啊?”
杨磊落似乎耳蒙蒙地听说过信大美这个名字,但不知道是谁。
杨万吉点了点头,说:“当然是了,不过那时候信二嘎子还只有几岁,还不咋记事儿呢!”
“难怪信二嘎子那么坏呢,原来是随了他姐姐了!”
杨磊落若有所思地说。因为他想起信二嘎子就恨的牙根痒痒,最不能容忍的是信二嘎子把小婶给糟蹋了,还传染了那种病。
“还有一件事,你未必知道吧?其实,信大美还是曲勇的亲妈!”
杨万吉觉得有必要把这些事情说清楚。
杨磊落确实很惊讶,瞪着眼睛看着爷爷。“啊?曲勇的妈妈不是隋彩云吗,咋会是信大美呢?”
“隋彩云只是曲勇的继母啊,曲勇十岁之前是在他二姨信二美的家度过的,我刚才不是和你说了吗,信大美因为难产死的,可是她难产的那个孩子却活下来,就是现在的曲勇啊!”
“哦,我明白了,为啥曲勇坏的脑袋上都流坏水,原来他爹曲海山他娘信大美都是坏人啊!”
似乎在杨磊落的心里,信大美比曲海山还要更坏。
虽然事情过去了这些年,信大美也早死了,可是想起那个恩将仇报的信大美,杨万吉心里就隐隐作痛。他又开始撵上一袋烟,凝着眼神抽着,眼睛盯着缭绕的烟雾。
杨磊落撩着盆里的水洗着自己的那个东西,思绪里还想着爷爷告诉他的那些事,又问:“爷爷,你当初不去给信大美接生,就是因为心里恨着她吗?”
提到这件事儿,杨万吉心里也隐约泛着一丝负疚,语气沉重地说:“我是心里一直恨着她,但如果知道她真的是难产,我也会去的,不管她是谁,也不能见死不救啊,问题是,我当时只以为是曲海山又在羞辱我,让我去给他和信大美的孩子接生,成心是想刺激我的,所以我就没去。没想到,信大美真的难产死了!”
杨磊落见爷爷有痛苦自责的表情,就急忙说:“爷爷,你不去给她接生就对了,那样的丧良心的女人,死了也是活该的,那是报应,谁让她那样对你来着!”
杨万吉叹了一口气,说:“一切恩怨,和生与死比起来,都是微不足道的了,虽然她伤的我很惨,可是如果知道她真的会难产死去的话,我还是没理由不去的!”
杨磊落见爷爷的神色越来越沉重,就开始问另外的话题了。“爷爷,你从那以后,说死也不给女人治那种病了,就是因为信大美吧?我今天才知道你不治病的理由了,以前我还一直心里怪你呢!”
“是啊,我觉得,凡是得了那种病的女人,没一个是好女人,我巴不得看着她们被种病折磨着,最好是折磨死!”
杨万吉狠狠地说着,似乎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当年给信大美治病的情形。
杨磊落很难堪和尴尬,因为他也得了这种病,当然也不是好男人了。尽管他委屈小婶和自己得的这种病是迫不得已的,可是他却有话说不出,唯恐爷爷又发火,就赶紧转移了话题。“爷爷,我师父他当年救了你一命,可他为啥从来没和我说起过啊?”
杨万吉喷了一口烟,说:“你师父那人啊,是个从来不张扬的男人,他是以为,虽然他救了我一命,却是为了找我给他女人治病才救的我,而且我之后又治好了他女人的病,自觉我已经不欠他什么了,之后的交往就是兄弟之间的情谊了,那件事他就不想在提起了,尤其是当着你这个晚辈的面!”
“哦,原来是这样啊?我师父这人是有点怪!那爷爷,你知道我师父最近一年去哪里了,怎么总也没回来过啊?”
杨磊落说到这里,似乎有点思念那个大胡子师父了。
“他临走的时候和我说,他和你师娘要去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生活,后来给我来过一封信,据说那是一个极其偏僻却风景很好的地方,还说让我有机会也去呢!”
“爷爷,那我师父他能不能回来了啊?他可说等我念完书要再教我一套拳呢!”
杨磊落已经洗了很久,觉得也到时候,就开始用那个干净的抹布擦着自己的那个地方。
杨万吉显得很迷茫地说:“谁知道他回来不回来呢,这不还离你念完书很远呢,说不定到那时就回来了!”
提起念书的事,杨磊落很郁闷,就说:“爷爷,我们学校里已经不怎么正经上课了,经常是半天就放学。”
杨万吉有些惊怵,就问:“你们学校里也开始不上课了?都做些什么啊?”
杨万吉早有耳闻外面的混乱。
“谁知道呢?说是搞什么革命,揪什么阶级敌人的,反正总开会,学习什么的。”
杨磊落似乎对这些不感兴趣,总觉得那是大人的事,与他们这些学生没啥关系的。
杨万吉抽着烟袋,不说话了,眼睛里是很忧郁的色彩。或许杨万吉凭着这大半生的经验,预感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杨磊落洗完了提上裤子,似乎心情很高兴。不但爷爷没发现他偷药的事,而且爷爷还告诉了他心中的那个秘密。虽然那些事情似乎与他无关,但起码他弄清了三件事:爷爷为啥不给女人治那病;信大美是曲勇的妈妈,是信二嘎子的姐姐,还有,是自己的师父李大胡子当年救了爷爷一命。
一缕朝阳从窗子透进来,杨磊落急忙对爷爷说:“我该回家吃饭去了,吃过饭还要上学呢!”
说完就很快活地出了爷爷的家门。
吃过早饭以后,杨磊落就推着自行车出了家门,车把子上挂着书包。冯冬梅很准时地等在那里。冯冬梅没吱声,就把书包也挂到他的车把上,然后就座上后座了。杨磊落察觉到今天冯冬梅神色有点阴郁,似乎心里有什么事情,等自行车行驶平稳了后,他就问:“冬梅,你今天怎么了,咋不高兴呢?”
冯冬梅迟疑了一会,说:“大磊,好像咱大队要来工作组了”杨磊落很诧异,就问:“来他的工作组呗,与你有啥关系?咱学校前些天不就来工作组了吗!”
冯冬梅又嗫嚅了一会,说:“昨晚大队长曲海山来我家和我爸爸在东屋谈了很久呢!”
杨磊落倒是对这个感兴趣,就问:“曲海山找你爹?他们都谈些什么啊?”
“他们是把门关上说的,我虽然在外面偷听了,但也没听全啊,好像是和我们两个订的娃娃亲有关,曲海山好像是问我爹,当初是谁同意的?我爹说是两家都同意的,曲海山就说,你这样说是会很麻烦的,你一个贫下中农咋能搞封建阶级的那一套呢?”
杨磊落心里不觉一沉,急忙又问:“我们两家订娃娃亲,与来不来工作组有啥关系啊?”
“那谁知道呢!”
冯冬梅的脸上是忧郁又飘忽不定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