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day7】圣诞 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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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有迎接生命诞生到这个世界上的人,也必然会有为死者送行整理遗容的人,可惜他的职业貌似暧昧地在两者之间徘徊,摇摆不定如同余力减弱的灵摆,最后左右摆动着,暂停在其中的一点。即是创造新事物的人,却也是取材于死者的人,对他来说,仅仅只是借用逝去之人的遗体承接别人的委托,而每天都是在尸体堆中生活,不知道自己的感情什么时候已经从被迫变成单纯的无动于衷。

  

   曾经摸尸体都不敢的的手现在轻轻抚过两日前死去少年的脸,这是一张在普罗大众的眼里算是有着微长睫毛,可爱的脸。可惜那睫毛在停尸房这略微显得冷且空气流动不大的房间里也不会如同停留的蝴蝶翅膀一般轻轻颤动。蓝绿色的头发枕在头下,散落在肩头。从细微之处可以看出来生前主人很珍惜保养自己的头发,没有什么分叉,被打理过后油光发亮,摸起来如同缎子一般,曾经长年累月束起头发的卷曲痕迹现在依旧被岁月保留了下来。

  

   修剪整齐的刘海下是一副平静的面容,虽然称不上是如同婴儿一般恬静的睡颜,但在上一任入殓师交接前处理过之后,这张本来就青春活泼可爱的面容却也不显得狰狞——即使死亡原因大抵是因为药物原因。他掀起尸体的眼皮,不出所料因为眼球腐烂很快且难以保存,所以被替换成了树脂材质的绿色眼球,按照常理来说应该和原主的眼球没有多大差别,因为大部分委托人都喜欢这样。

  

   他并不喜欢服毒死亡的尸体,单纯后续处理上因为脸会变得狰狞丑陋,要不然只能下功夫去处理面容,要不然就只能上道具去遮掩,如果委托人只是需要取下取尸体一部分来摆弄也倒好,但涉及整体处理的话,有瑕疵更是在所难免的,本着对自己作品认真负责的强迫症心态,以及也要自己的名声饭碗招牌和委托者的钱负责,有些尸体处理的单子他可能都会拒绝,而他也清楚贪婪并不会带来好事。

  

   而接下来,该迎接“他”的下一次诞生了。

  

   他伸了个懒腰,舒展一下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的身体,听到自己身体内的骨头咯嗒作响,突然觉得自己和那些被自己处理过的尸体没什么区别,上个月的单子是把尸体里面的骨头拿出来做成时钟,就像是古代欧洲还能报时的那种,处理完骨头费了半天时间打磨晾晒,剩下来的关节骨骼在风吹动下相互碰撞发出的声音,和现在听起来也没差多少。

  

   躺在处理台上的少年可不会一直等他,几乎快要到圣诞节,这具尸体得赶紧处理好。根据委托人的要求说要做成圣诞树,把剩下的骨头抽出来,心脏放在树顶端,用剩下骨头支撑,再肠子塑化处理之后围着树枝一直延伸到尖端去。按照他平时的速度,怕是要在几天前连着熬夜通宵加班加点才能在圣诞当天正好完成。但是委托方却根本不管这么多,送来的时候,却已是圣诞夜。

  

   他又打个哈欠,今晚圣诞节却只能和一具尸体一起度过。不过相比于正常人来说他倒并没有什么不满,毕竟他的工作一直这么忙,再加上节日支付的费用往往比平时多出几倍,再有怨言也只能去做,更别说平时他已经几乎混淆了没有节日和节日的区别,只有通过一些委托才能确认几月几日,这也是自己确认自己存活的锚点。一开始对尸体还是充满反感的情绪,现在却已经变成无言的朋友,毕竟尸体总比活人强,不会对他要求这要求那,但活人总归是给他送钱的主顾。

  

   分离尸体已经是他拿手好戏,而掏出并清理内脏却不是他擅长的地方,还好内脏之前已经被清理干净了,黄白的脂肪已经被剥离出肠子周围,失去生机后的内脏发散出一种暗淡无光的色泽。即便被药剂处理过,但委托方的要求是保留原本的色彩,于是橘红色上分布青紫色血管的肠子在他的手里即便不再柔软,但仍然被他围着骨头摆成了圣诞树的树叶主体。

  

   他的解剖学技术可以称之为实用且娴熟,但他的解剖学知识却如同死者泛白的眼球一般,毕竟没有受过什么教育,单纯算是野路子出身,就连对身体部件的名称也并不规范,但他明白怎么处理就已经完全可以。剩下的骨头作为支架已经被大致处理好,主体内容也被填充完善,不再跳动的心脏充当圣诞树的伯利恒之星,用黏着药水固定好之后,接下来就是风干的时间。

  

   工作台旁的少年尸体被解剖得七零八落,大部分骨头都被抽出,剩下的肌肉与皮肤软踏踏的,虽然说按照正常来说会是尸僵的时间,但已经被浸泡着处理之后,就只剩下药剂的刺鼻味道和奇怪的绵软黏腻触感。尸体的眼睛还闭着,像是不忍心看自己死后的尸体还要让人亵渎,在泛白灯光的渲染下,显得苍白憔悴。而他突然从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股强烈的,令人作呕的,和这颗还没从身体割下的头颅亲吻的诡异欲望。

  

   剩下的工作只有在这漫天飞雪中的小屋中等待这件白骨艺术品的诞生,留下的胶体还未完全凝固,上面留下的暗红色的心脏,被修正整齐,有规律的拼凑成松树形状的白森森骨头托起,期间还有柔软的肠子像是过于长的围巾蜿蜒曲折盘旋着,又像是一条肉色的大蛇在虎视眈眈。它诞生于少年的尸体,就像胎儿诞生于母腹,借着他的手诞生在这个世界上。未曾经历过人事的少年,在自己死后居然也能生产出有关于自己的孩子,这不得不说是一种诡异的象征行为。

  

   而少年的头颅被他现在捧在怀里,在昏黄壁炉的火光照应下,暖橘色的火焰在木柴上不断变换位置,在他脸上留下却像是圣母对自己夭折的孩童留下的眼泪。街上的雪已经下上厚厚一层,报时的钟声响起,时间早已是圣诞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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