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颤抖着的小小城市，是看起来很大却又不是很占空间的大小。
原本是靠近市中心的地段，在建筑群里，有不少高几十层的写字楼和大型商超。
数百米高的楼体，三五成群伫立在灰色方形的中心。
在高楼里观光的人们，视线穿过宽大的落地窗，城市的美景能够一览无余。
身居高处，俯视众生，这是所有人的幻想。
倘若是在楼顶的餐厅，能俯视的地方就会更多，甚至还能望到其他城市的边缘。
尽管如此，这些大楼和少女此时踩着的高跟鞋相比还是差了不少。
在少女眼中，光是自己鞋底的高度就比绝大多数的建筑物要高。
密密麻麻的样子，本能上就会有着厌恶的感觉。
——真是，垃圾一样的东西啊。
在客厅里铺展开的玩具，长宽大概只有一米，在地图上缺失掉的部分，经由政府核实，实际尺寸是一公里左右。
也就是说，在少女面前街道的大小正是原本的一千分之一。
即使是方才提到的、有着百米以上高度的大楼，在少女的高度俯视而下，也是不到十厘米的可悲模样。
如果将脚踩在一旁的话，站在楼顶的小人们或许能和少女的足跟平齐。
以往高不可攀的天际线，现在连一个女孩子脚踝的高度也远远不及。
难以理解的体型差距，小人们看着点动脚尖的巨大存在，还不敢相信这一切竟是现实。
少女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的踩进街道。
尽管有在沿着马路去迈步，可是仅有十几米宽的柏油路怎么说也没办法容纳少女覆压而下的鞋底，在道路两侧的居民楼就不可避免地被笼罩在了阴影之下。
细小的建筑崩碎在高跟鞋下，把小人和混凝土钢筋一起碾作平面犁入大地。
在不远处逃窜着的、不到只有毫米高的小人们，此时应该并不能算作人类吧。
毕竟看起来就和最为细小的蚂蚁别无二致，即使一脚踩死数百个也大概不会有任何负担。
人类如何去确定另一个存在是人类，最基本的底线就是观察对方是否拥有能够和自己平等交流的能力。
现在的情况，是千分之一的小人绞尽脑汁也没办法和少女沟通的局面。
所以，少女不把他们当作人类也是合情合理的现象。
更别提他们现在是因为少女亲眼目睹的暴行而已经产生反感的小东西。
而方才粘在指尖凑到眼前的小人，只是因为看起来是学生的样子，又直接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
出于私心，潜意识里不想直接伤害学生的少女便将其拿了起来仔细观察。
可惜，即使是皱紧眉头也没办法看清表情，更无从去听到他所说的话。
没有碾碎而是将其留在了鞋帮上，也不过是少女的一时兴起。
如果非要刨根问底的话，这是因为比起物理层面上的虐待和伤害，少女其实更喜欢去蹂躏一个人的精神。
只是现在的她还没有足够的自觉而已。
抱着这样心态的少女，注意到了脚前不远处的、大概有着十厘米高的“高楼”，回想着以往经过这里的景色，好不容易才对上了眼前小东西究竟是记忆里的什么的
少女，扑哧的笑了出来。
——不行了不行了，这原本居然是○○大厦吗？到底有多小啊。
两脚分别踩在大厦的两边，努力并拢长腿，将鞋跟慢慢靠近了楼体。
被碾进地面的花坛，只有几朵还侥幸留在少女的鞋底之外。
——嗯，还是比鞋跟要高一点的啊，里面会有多少人在盯着我看呢？
这么说着，看似随意地抬起了脚，鞋跟点在了大厦的楼顶。
铁制的霓虹灯架，在重压下仿佛没有硬度的细线一般，颤抖着缠绕在了细跟的边缘。
——虽然看不清，但是应该有好好的放上去吧。
少女弯下腰，努力从自己的长腿之间穿过视线。
——很好，对的很齐，那就……
——再见了。
伴随着话音落下，少女也放下了长腿，脚底踩着鞋跟插进了那座大厦的顶端。
从楼顶的部分开始，每一层逐次被落下的细跟洞穿而过。
由于鞋跟长度比楼体要稍短一点的关系，少女控制住了一脚踩到底的冲动。
破散四溢的烟尘，染上奇怪颜色的建筑残渣，炸开的玻璃窗，一瞬间失去原本形状的高楼膨胀着，发出吱呀的悲鸣声。
——啊，居然没有碎掉，好厉害啊。
想要看得更加清楚，所以轻轻扭动着腰肢的少女，脚踝不经意挪动，将大厦连根从地面上拔了起来，不过是以完全碎掉的形式。
——可也就仅此而已啊。
棒读的语气，毫无关心的感情，眼神里的阴冷丝毫没有减少的意味。
因为实在太小了，所以即使是人们努力建造出来的大楼也不过是一下就会被玩坏的程度。
连穿在鞋跟上都做不到，只是脚踝没有忍住动了一下就碎成粉末的、垃圾一样的建筑。
——没办法了，反正也没想过要让大家回去。
——就允许你们为我的愉悦献上生命吧。
擅自找着纵情破坏理由的少女，本还想着会不会有更好玩的玩法，但是看着只是轻轻玩一下就会碎掉的建筑，心中的破坏欲侵占了思想，便一脚踩在某个看起来很
整齐的小区里。
长约七十米的居民楼，只一脚就在少女的鞋底下被压碎了一半。而居民区的外墙，也正好卡在鞋跟的位置。
被刮擦的理石墙摇摇欲坠，崩裂的路面蔓延出细密的纹路。
本以为侥幸逃过一劫的、没有被踩碎的、小区里的其他居民，仰望着头顶的弧度绝望的悲鸣着。
却怎么也不会想到少女牵动了长腿，带动同样巨大到不可思议的鞋子，毫无征兆的碾过了另外数座居民楼。
烟尘四起冲过人群，涌过残留的建筑，被长腿带动的风压在空气里被吹散了。
四处传出的细小尖叫涌进了少女的耳朵，笑容越发灿烂，又迈出另一条长腿踩住了众人逃向的小区正门。
——被吓到慌不择路了吗，从那里逃跑的话是一定会被我看到的，毕竟……
这么说着，左右碾动的脚尖不断下沉，几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上去了。
脚下的小家伙们，连同着整个小区的正门被少女一起踩进了深深的地底，几乎就要能碰到客厅的地板。
——我可不是只出现在特摄片里的笨蛋怪兽啊。
感受着大家宝贵的性命如同灰尘般飘散掉的少女，有了想要看到大家真的“飘散”出去的想法。
于是脚下用力，将鞋底踩进地面，确认了方向后再简单踢动长腿，将脚边残存的小人和废墟一起踢飞了出去。
在灰尘中高速落下的小黑点们，看起来像是夹杂在建筑碎块里的小人，飞过数百米的距离砸在街道另一边的楼房上。一下子就从各种颜色都有的小人，变成了白红
交间的模糊碎肉。
虽然是令人生畏的场景，因为稍微有点距离，在少女眼中也只不过是颜色改变的区别罢了。
没有看到精彩画面的少女，稍微觉得有些无聊了。
——不行啊，仅仅这种程度，感觉还不如昨晚的那个。
踢掉鞋子，归拢鬓角的发丝，赤脚踩在了城区里的少女。
——赶快用完好了。
失去了高跟鞋的限制，少女解放出的脚得以更加灵活的在建筑间移动，仅仅几步的功夫，少女的长腿就追上了逃开的人群。
——为什么要逃呢？难不成真的以为自己还能活下去吗？
脚尖踩在人群的前方，挡住了他们逃离的路线。
——好好跪在那里等我去踩死你们还会比较轻松点吧。
慢慢压下足弓，迫近的、尚还黏着各种残骸的脚底覆盖了脚下的小人。
——还是说，即使是马上就要死的小虫子们也有自己的追求呢？
没有再给迟疑的机会，少女一脚踩了下去。顷刻间就感受到了地面的触感，和前几次并没有什么不同。
——看来都是一样的啊，都是脆弱没用的小虫子，还是高看你们了。
扭动脚踝，将脚趾间的血肉碾的更碎一些。
已经彻底失去了兴趣，稍微有了想要休息的念头。
于是用脚一点点抹平了剩下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建筑，确保自己的脚印覆盖了所有街道的少女踏出了这长宽一米的残骸废墟。
走向沙发，拾起平板，看着界面上“完全摧毁”的四个大字。
一旁的详情标志，很明显是能点开的样子。
“居然还有着统计系统吗，明明之前还没有吧。”手指点动，点进了变成灰色的街道图标。
摧毁用时、消耗人数、残留人数。
疑惑着，一边打量着那个街道一边思考着哪里还会有幸存下来的小虫子。
手指顺手就点到了下一级的详情界面上。
“幸存人员，嗯，江……江影透？”
看到了眼熟的名字，那是对自己来说相当重要的某种符号。
背后的冷汗，点动手指，再次点至了下一级的界面。
“详细数据，不对不对……目，目前位置……高跟鞋，啊！”
梦幻泡影一下破碎，自己确实有把一个小人抹在了鞋帮上的行为。
怎么会……那个小人怎么会是江影透？他不是应该在学校的吗？怎么会在这条街道里？
他……擅自出校了？
不，不对，现在应该在意的是，他被缩小了……而且，我还把他……抹在了我的鞋上？
我还让他看到了吧。
看到了我摧毁一切的样子。
眼前一黑，想着要不要趁自己还没想清楚的时候赶紧抹掉那个学生的少女，终于意识到某些事的不对劲。
并非事物发生的本身，而是注意到自己思想上错误的少女，僵在了沙发上一动也不敢动。
善恶两面同时影响着少女的抉择，想要保护学生的心，想要逃避现实的本能；
已经酿成的大错，可还是心存着与众不同的别样善念。
思绪不受控制的渐行渐远，又陡然回到了自己的身上。
那些孩子，是我所期待着的、人类的未来啊。
其他的人类什么的无所谓，只要孩子们能够活下来就可以。
终于下定决心，快步走到了倒在地上的鞋子旁边，伸手拾起了那只左脚的鞋子。
翻转鞋面，目光找寻着那孩子的身影。
一定，一定会是相当恐怖的景色吧，
他没有受伤吗？
一定，一定不要有事啊。
可是，就算没事的话。
那孩子也看到了那些残忍的现实吧，我……
要不要……
不行，不行啊！
孩子们什么都没有做错，为什么要想到去杀死他呢？
快，快找到啊！
……
我这是？在哪？
我记得，好像看到了很大很大的老师。
是做梦吗？还是……穿越了？
然后……呜，头！我的头！
——啊，终于醒了吗？
震耳欲聋，空气在连带着我的肺都在一起震动，不过，好像是有什么能辨识出来的……
——同学，你能听到吗？
呜啊！确实，真的是有含义在其中的。
头顶的声音，究竟？！
抬起头，在遥远的“天空”之上的，是略显羞涩的、老师的面庞。
无穷细节！这是第一眼感受到的印象。
太过于精致了，感觉不用费力就能将这张每天期待着的脸深刻的印在脑海里。
高悬于穹顶之上，悬浮着的画面，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
这宛若神迹般的存在，是幻觉？还是海市蜃楼？
——也对，听不到你说的话来着。
偏过去了？等等，这是在和我、和现在的我在说话吗？
——别害怕，稍微等一下。
从视野之外的地方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巨大椭球，上面有着粗糙的表面，看起来像是某种绳结编织而成的东西，不过那东西是不是太大了点？那是人类能造出来的东
西吗？
并非质疑人类的技术，而是看起来这么庞大的东西感觉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用处，脑海中对于这个存在的定义，仅限于行为艺术而已。
不……不对，是不是要撞过来了！
等，等一下！不要！不要！
那白色在视野中逐渐扩大的样子，确认了它是直冲自己而来的压迫力，瞬间让自己的双腿酥软了下去，想要逃跑却迈不动步，只能看着有着数辆卡车大小的白色碾
压过来的样子。
呜……欸？怎么想都不会是能一下子停住的东西吧，这到底？
——上来。
哇，又开始了！那种穿过身体直达灵魂深处的声音！是在说着“上来”吗？
上……上到这个东西上面去吗？只能上去了吧……
手脚并用，比预想中的要好爬很多，粗大的纤维很好抓住的样子。
欸？动，动了！好强的压迫力！但是，虽然风很大的样子，却总是从移动方向正前方的地方吹来的，感觉不会掉下去的样子。
刚有暂且安稳下来的感觉，打算回过头看看周围的情况，可只是一瞬间，光明就跑到后面去了。
是的，光明正在远离我，而且，周围的空气也逐渐热了起来。
借着远方的光，身下的白色物体，好像悬浮在空中，远方有着细微绒毛的样子，只是尺寸好像有点不合常理，但是，这里……
四面八方的墙壁里，再次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同学，你现在在我的耳朵里，如果你大声说话的话，我应该是能听到的。
什么？耳朵？这个黑不溜秋的地方，是……
——能……稍微说点什么吗，如果听不到你说话的话，我就真的没有办法了。
“你，你好？”
——啊，能听到了呢。江影透同学，你知道……那个，我是谁吗？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