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学期开学的时候,校红十字会又来宣传捐赠旧衣服的事了。健屋花那又一次打开宿舍的衣橱,看了看那个大号的卡其色不透明的防尘袋。
单手拿出防尘袋的时候甚至还觉得有些沉,但那是金属的衣架和厚重的防尘袋的重量。就算是不打开防尘袋,她也知道里面那条连衣裙摸起来是怎样的,甚至记得手指抚过它时,那种柔软的,有点痒痒的感觉,以及第一次拿到它时,前任主人用的衣物清香剂的味道。
防尘袋的拉链很顺利地一下拉到底,健屋花那愣住了,像是大脑根本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
“那个……同学?”门外等候的工作人员有些迟疑,“虽然我们是宣传要捐赠旧衣物,但是不用勉强的。”
“啊,不好意思,我走神了。”转过身,礼貌地笑了笑。
几秒之后,防尘袋的拉链又一拉到头,关上了。
而不知道什么地方,将有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穿上健屋花那才买没有很久的白衬衣。
健屋花那其实还会遇见那连衣裙的原主人。
这是她并不期待的事情。已经大四,本来在实习期的白雪巴偶尔还会出现在公共教室里,听着与她专业无关的课程,大概只是为了完成学分任务而已。
睡过头差点迟到的健屋从教室后门进来的时候,看到朋友挥手就跑了过去坐在她旁边,直到笔记本掏出来,自己的心跳不再像鼓槌直接敲打着自己的鼓膜,她才闻到自己曾经很熟悉的,甚至某种意义上是为了她而存在的淡淡的薰衣草的香味。
那个高挑的女人就在斜前方,如果是以前的以前,健屋会直接戳戳她的背,让她稍微弯点腰,“巴,后面的同学要看不到投影啦——”
那时的白雪会听话的猫着腰,侧头来,捏着嗓子,说:“我知道啦——不过健屋要好好挺直背哦——”
现在健屋只是越过白雪的头顶,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投影上的演示图上。
可是她的眼神总是飘向白雪握着钢笔作笔记的修长的手,飘到她的笔记本上。她的字,还是和那封被自己烧掉的情书上的一样,还是用着她喜欢的蓝黑墨水。
健屋有一丝期待,也许白雪会侧头和旁边的女生交流,这样,她就能看见白雪的侧颜,尽管她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小时候,好奇宝健屋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下凡的天女羽衣被偷了就必须嫁给村里的男子呢?羽衣不过是衣服,又有什么所谓呢?
母亲说,是因为爱情。她不信,天女和小偷有什么爱情可言。那些浪漫的悠久的传说,根本就没有道理。
后来是选修课的老师回答了她的问题。那是因为古老的宗教意识总认为部分带有整体的性质,例如小孩的乳牙,人的头发,在传说的巫术中都是可以直接用来作联系本人的媒介的。
健屋恍然大悟,不只是儿时的困惑得到解答的欣喜,她意识到,自己不愿意舍弃那件连衣裙,仅仅是因为,那是白雪巴的羽衣,健屋到现在都在潜意识催眠着自己,那连衣裙是白雪的东西,白雪的一部分,这就相当于,是白雪本身。
她的思念就在那个很久才会被打开一次的防尘袋里,以一种几乎巫蛊的神奇方式,引诱着她,让她魔怔般地,想要抱着这那件连衣裙。
就像抱住那个已经回了她来处的天女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