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已经盖上云彩睡熟的时候,医院二号手术室外的指示灯亮着的时候,白雪巴的台灯也亮着,与前者不同,是橙黄色的薄纱般的,没有那种承载了生命的厚重感。
白雪巴戴着框架眼镜,手按着书角,眼神却落在了相框里的合照上。那是春天去京都时拍的。果然从外部去看自己和健屋,就会觉得她真的很娇小。
虽说现在健屋还在实习,但是想到那个瘦瘦小小的身体,将来也会承担重任,在暗夜里成为病人的光亮,白雪有种奇妙的不真实感。毕竟那个少女感十足的女人最爱做的事之一就是窝在自己怀里。
啊,我即将成为医生的妻子啊……
有这个想法的下一秒,心里另一个白雪就在冷笑了。这个年纪,连露脐装都不穿了,却怎么又生出了这样的幻想?
健屋即将成为医生,而白雪即将成为她的妻子,似乎没什么不对。但是白雪知道这是“不对”的。究竟是什么时候开始,竟然可以有这种幻想了?
白雪决定暂时不去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了。在健屋结束手术观摩,回“这个家”之前,她还想多看看书。
手上的这本《枕草子》里,清少纳言用怜爱的心情去守护着中宫定子,似乎很是幸福,她的文字就好像薰衣草,那是健屋喜欢的味道,也能给白雪带来安心感。但今晚,却不是读古典文学的心情。她把健屋送给她的干花书签放在了书页中,恰好遮去了那几个赞美定子的词句。
白雪把它放回书架,想起上周外甥们来玩的时候,还给他们读了《青鬼与红鬼》,便把这本取了下来。
小孩子把这个故事已经听了很多次了,弟弟和姐姐有和他们讲,幼稚园的老师有给他们讲,但是他们更喜欢听白雪讲。白雪很擅长给不同的角色配上不同的声线,“青鬼”的声音像是个醉酒的大叔,“红鬼”则像是个青年。和故事也许解释不一致,但是外甥们喜欢各种搞怪的声线。
白雪不介意给外甥们反复讲,不介意青鬼在她的讲述里不停地出走。她也是爱着这个故事的,尊敬着青鬼。
她自己也是想去守护别人的幸福的人。明明还看着绘本,却又想起了下午上班休息时看的自己的同人小说了,仿佛是在无数个不同的世界线,她和健屋正经历着有过或没有过,会有或不会有的一切。
看来今晚岂止是不适合读《枕草子》,儿童绘本也不适合。前者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给她薰衣草的安心,后者也没有让她梦回儿时母亲的怀抱。她进不去书里,她就是现在的白雪巴,坐在书桌前想着健屋花那的白雪巴。
究竟什么是“HE”?什么是“BE”?
她不喜欢看失恋题材的同人,已经这个年纪还为了自己的二次创作感到难过甚至需要花几秒确认自己有没有流泪实在是一件丢人的事。
原来自己也是这么脆弱的。
原来自己想着健屋有更多的可能,不能只留在自己身边,也只是看似成熟罢了。冷漠麻木,和成熟,什么时候在自己的词典里有同一个解释了?在同一个故事里,在自己和健屋有着亲密关系的故事里,真的存在只有健屋“HE”的可能吗?
白雪知道是存在的,但是却本能地,只是想着就鼻子发酸,都不需要用手指去接泪水,她知道自己哭了,只是不会有泪水出来而已。
也许,就算早已知道“也许不会和她一直在一起,就算这样也没什么”,但是她内心的欲望并不允许这个“也许”如此轻易地被变成“肯定”。
想太多会觉得累,白雪和自己停战了,只是继续盯着相片发呆。
健屋回来的时候,白雪还戴着眼镜,趴在绘本上睡着了。
她皱着眉头,不知道是做了噩梦,姿势不舒服,还是冷了——毕竟她穿着家居服,除了台灯带来的橙黄色薄纱之外,什么也没盖。
“啊……怪不得不接健屋我的电话。”虽然早已经料到是睡着了,但是健屋还是假装嗔怪这个现在听不见外界声音的人。
没有立马叫醒她,健屋把眼镜从她脸上轻轻摘下,放在了那本《青鬼与红鬼》旁。注意到了绘本,健屋轻笑。
“青鬼,不要跑,健屋……不对,是红鬼,找遍全世界都会找到你的。”健屋轻声说着,在白雪额头落上一吻,再叫醒她,“巴——起来了,我们去床上睡。”
巴迷迷糊糊地起身,挂在健屋身上,往床上挪。“你先自己上床啦,我还没有卸妆洗漱!”健屋被拽得倒在了床上,被搂得紧紧的。
等白雪再次睡熟,健屋才去整理自己。大概二十分钟后,她回到了白雪的臂弯里,盖上被子睡去了。
白雪做了一个不会被她记住的梦。红鬼和村民们说了实话,带着村民们找到了青鬼,把他迎回了村庄。回来的时候,却是自己和健屋在村里的教堂,穿着洁白的衣服,在村民和青红二鬼的见证下交换戒指,进行誓约之吻。